孔祥智. 中国农夫合作经济组织的发展与创新(1978—2018)[J]. 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8, 18(06): 1-10.

中国农夫合作经济组织的发展与创新(1978—2018)

孔祥智    

中国人民大学 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 北京 100872

收稿日期：2018-07-05

基金项目：研究阐释党的十九大精神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专项课题"实现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研究"（18VSJ062）

作者简介：孔祥智, 男, 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二级教授, 中国合作社研究院院长

摘要：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农夫合作经济组织取得了较大的发展，成为带动农户进入市场的基本主体、发展农村集体经济的新型实体和创新农村社会管理的有效载体。中国农夫在实践中发展了不完全符合罗虚代尔原则的合作社类型，如农机合作社、土地股份合作社、农村社区股份合作社、企业领办合作社等，可以说是中国农夫合作社在发展中的创新。供销合作社也以发展合作社及县乡两级联合社为重要改革内容，成为中国合作社发展的重要力量。在乡村振兴战略实施过程中，合作社需要进一步发挥重要作用，因此，建议制定《合作社法》，容纳各种合作社类型；鼓励合作社之间的再合作；在广大农夫中普及合作社文化。

关键词：合作社   农村改革   农村集体产权制度   供销合作社   农夫合作经济组织   

改革开放40年来，农业、农村发展和农夫生活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其背后的原因当然有很多，其中，农夫合作经济组织的产生、发展及其在形式上的不断创新，是推动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动力之一，也是中国从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转变的重要载体。本文拟在回顾农夫合作经济组织40年变迁历程的基础上，讨论实践中创新的各种类型合作社及其与标准合作社之间的关系，指出中国农夫合作社演变的未来路径，并提出对策建议。

一、农夫合作经济组织的发展历程

合作经济组织的产生和发展，是农夫适应商品经济、市场经济的产物，其基础性因素是农夫与其最基本的生产资料——土地联结紧密程度。本文按照农夫与土地联结紧密程度以及相关法律法规出台的情况，把改革开放以来农夫合作经济组织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1978—1993年。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农夫名义上有了生产经营自主权，但大部分地区对承包土地频繁调整，而且在粮食等主要农产品统购、派购制度下，国家通过村级组织牢牢控制农夫对土地的使用，确保粮食等主要农产品的供应。即使在1985年取消统购派购制度以后，又很快以“国家定购”制度再次加强对粮食生产的控制，农夫生产经营的自主权很小，合作经济组织的发育也处于初期阶段。

其实，广大农夫对于合作的需求是在“分”——土地承包时就出现了。1984年中央一号文件就提出了发展合作经济组织问题：“为了完善统一经营和分散经营相结合的体制，一般应设置以土地公有为基础的地区性合作经济组织。这种组织，可以叫农业合作社、经济联合社或群众选定的其他名称；可以以村(大队或联队)为范围设置，也可以以生产队为单位设置；可以同村民委员会分立，也可以一套班子两块牌子”“农夫还可不受地区限制，自愿参加或组成不同形式、不同规模的各种专业合作经济组织”。这一政策对于后来各具特色的农夫合作经济组织的发展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文件所说的“地区性合作经济组织”，就是后来发展起来的农村社区股份合作社，而“专业合作经济组织”则主要发展成为农夫专业合作社。

早在1970年代末期，安徽省一些地方的农机手就主动联合起来，成立了松散的农机联合体。1980年代，一些地区的农夫开始发展较大规模的养鸡、养猪、养兔等产业，促进了畜牧业的发展。为了满意农夫之间互相学习技术的需要，农村专业技术协会(研究会)等合作组织开始发育，“农村各类民办的专业技术协会(研究会)，是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的一支新生力量。”①

① 1993年中共中央11号文件。

第二阶段：1994—2006年。1993年中共中央11号文件《关于当前农业和农村经济发展的若干政策措施》提出：“为了稳定土地承包关系，鼓励农夫增加投入，提高土地的生产率，在原定的耕地承包期到期之后，再延长三十年不变”“提倡在承包期内实行‘增人不增地、减人不减地’”，极大地调动了农夫在承包地上进行投入的积极性。加上农业部门在1988年开始实施“菜篮子工程”，到了1990年代，肉、蛋、奶、果、菜等各种农产品的供应都逐渐充足，并开始出现区域性、季节性过剩。1998年10月召开的中共十五届三中全会对当前农业经济形势作出了“总量平衡，丰年有余”的判断。在这种形势下，农夫为了应对市场，开始更加主动、自觉地联合起来，各种形式的合作组织快速发展，当时称为“新型农村合作经济组织”。部分合作经济组织开始延长产业链，从事农产品加工业。据统计，1998年，拥有加工业务的农夫合作经济组织已占2.4%②。“农夫专业合作社”名称也在这一阶段开始出现，浙江等发达地区开始推动合作社的发展，有些在民政部门注册，有些在工商部门注册。农村专业技术学会进一步发展，据统计，截至1998年，中国共有各类农村专业技术学会11.56万个，会员农户620余万个，占全国农户总数的3.5% ③。从服务内容看，从事技术交流、技术培训、技术指导和技术信息传播的协会占53%，从事良种推广、生产资料联合采购以及其他产前、产中、产后服务的占38%；甚至还有9%的协会兴办了科研或经济实体，有的还对初级农产品实行储藏运销和加工增值，已经接近当前的农夫专业合作社[]。

② 数据参见孔祥智主编：《崛起与超越：中国农村改革的过程及机理分析》，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年出版，第208页。

③ 数据来源于杨文杰：《我国农林专业技术协会发展的几个问题》，《科协论坛》，2000年第5期，第25-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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